桃李春风一杯酒 第28章

作者:小楼听风云

  只留下刘掌柜一人门口,嘀嘀咕咕的骂着“遭瘟的王大力,跑哪儿去了”。

  杨戈凑到方恪等人面前,一边给他们倒茶,一边招呼道:“几位,想吃点啥,小号的猪头肉和透瓶香一绝……你们怎么来了?”

  方恪:“那就来二斤猪头肉,再来四个素菜、三斤透瓶香、两屉馒头,搞快些,兄弟几个还得赶回去干活……您升任掌柜,我们当然得来给您捧场!”

  杨戈:“哎,马上就来……那我可真谢谢你们啊!”

  他转身就要走,方恪却借着拍他手臂的动作,不做痕迹的将一物塞进了他的腰间。

  杨戈止住脚步,看了他一眼。

  方恪默不作声的指了指天花板。

  杨戈脸色一黑,低低的嘀咕着“贼心不死”,转身小跑着往后厨方向钻去。

  待到四下无人之处,他才取出腰间的事物看了一眼……一介拇指粗、封着火漆的小竹筒,封口处还盖着沈伐的印章。

  他快速检查了一遍封口的完整性,而后直接捏碎竹筒,从中抖出一卷小布条,飞速扫视了一眼:‘酉戌之时,敌酋过境。’

  杨戈心头有数了,大手一捏,便将布条与竹筒碎片全部握在掌心之中,快步走进后厨:“鲁师傅,前堂又来了一桌客人,要二斤猪头肉、四个素菜、两屉馒头,老掌柜吩咐让份量上足一些,是熟客。”

  借着说话的功夫,他将手里的零碎全扔进了灶孔里,一把火烧了个干净。

  “得嘞,咱备好菜叫你!”

  “好嘞!”

  杨戈转身快步走出后厨,刚一穿过院门儿,就见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王大力,摇晃着六亲不认的步伐,大摇大摆的跨过客栈大门。

  “你上哪儿得瑟去了!”

  柜台后拨算盘的刘掌柜一见了这厮就上火,从柜台后转出来就习惯性的一巴掌朝他脑袋上甩去:“还不快换了衣裳……”

  王大力往后一扬身子,躲过了刘掌柜的巴掌,神气的笑道:“掌柜的,咱今儿可不是来干的小二,看到没?咱是来打尖的!”

  他“啪”的一巴掌,将一块小指头大小的碎银角子拍在了柜台上,大声的嚷嚷道。

  刘掌柜瞅了一眼银子,老脸上迅速堆起笑容:“哎哟,您瞧咱这小老儿这老眼,这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么?王大官人快请里边坐,想吃啥您尽管吱声,今儿就算是小老儿做东孝敬您的!”

  老头前倨后恭的姿态有些滑稽,但前堂安坐的街坊邻居们却都用玩味儿的眼光,打量王大力。

  王大力也有些挂不住脸,讪笑道:“您这就折煞咱了不是?咱就是想回来看看、看看,没其他意思!”

  刘掌柜脸上的笑容越发谦和,他弯着腰,请王大力往里走:“大官人哪里的话,快请上坐……”

  适时,杨戈表情古怪的凑上去,将老掌柜拉回柜台后,笑道:“掌柜的,我来吧!”

  刘掌柜回到柜台后,仍在认真的叮嘱:“得,你可得替咱把王大官人招呼好了,可不能失了咱客栈的礼数!”

  杨戈点了点头,伸手请王大力往走:“小王哥里边请,我给您寻个好位置!”

  王大力的脸色缓和下来,在杨戈的带领下二楼雅座走去,一边走一边嘟囔道:“老掌柜咋这么瞧不起人呢?我王大力难道就不能有出息……”

  他倒也知道,老掌柜这是在给他上眼药。

  杨戈招呼好王大力后回到柜台,就见老掌柜黑着张老脸搁那儿将算盘拨得噼啪作响,不由的笑着上前低声宽慰道:“还生气呐?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!”

  刘掌柜冷笑了一声:“好言难劝横死的鬼!”

  杨戈呵呵的笑道:“人各有志嘛,强求不得!”

  刘掌柜摆手:“管他去死,吃完这顿饭,往后这厮就与咱客栈一个铜板的干系都没有!”

  二人都是人精,都不需得问那厮干啥去了、哪来的钱,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肯定没好事儿。

  就王大力这个岁数的躁动年轻人,一头扎进歧路,基本上回不来了……

  “您想得开就好!”

  他解下腰间的围裙:“这边暂时忙过了,我去忙富裕哥那边瞅一眼,马上就回来!”

  刘掌柜笑道:“不着急,这边咱应付得过来,他那边要是不忙,叫他过来吃晌午!”

  杨戈应了一声,大步跨出大门。

  前堂内一手馒头一手猪头肉的方恪见状,连忙追上去:“杨掌柜,你等等,咱有事要与你说。”

  柜台后的刘掌柜见了,还乐呵呵的打招呼道:“客官,小号的吃食还算有滋味儿吧?”

  方恪边走边竖起一根大拇指:“没得说!”

 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栈,并肩而行。

  方恪面色如常的压低了声音:“杨掌柜,家里边怎么说?”

  杨戈亦面色如常的低声回道:“立马彻查今夜巡城兵丁,将管事儿的大官小官儿一并监控起来,等我消息!”

  方恪:“是……行啦,那咱回头再细说啊!”

  他拍了拍杨戈的肩头,转身啃着馒头回到客栈内继续吃东西。

第36章 灭口

  天色渐晚。

  锣鼓巷绣衣卫据点内,杨戈换好绣衣、拿起佩刀,缓步从房中走出。

  方恪上前,双手将黑铁半脸面具呈给杨戈。

  杨戈接过面具扣在脸上,挡住眼部与面颊。

  “什么时辰了?”

  他问道。

  方恪:“回总旗,酉时三刻已过。”

  一个时辰合两个小时,分作八刻,一刻钟就是十五分钟。

  酉时三刻已过,也就是快要六点钟。

  杨戈算了算时间,点头道:“千户大人那边应该快要动手了。”

  方恪面带忧色的低声道:“总旗,这么大的行动,咱真不去支援么?”

  杨戈明白他话里的潜意思,但还是摇头:“城内的情况不明,我们不宜轻举妄动,我们这是路亭暗桩,只要稳住路亭县,千户大人行动顺利我们有功、千户大人行动不顺我们也无责。”

  “相反,一旦城内出了问题,无论我们参不参战、无论千户大人他们行动顺不顺利,我们都罪责难逃!”

  顿了顿,他又道:“再者说,千户大人给我的信件上,只有鞑子高手过境的消息,并无调集我们这一路人马出城支援的口令,我们要充分相信千户大人!”

  也是说到这里时,他才忽然意识到,沈伐好像从未给他下达过任何强制性的命令。

  无论是先前诓骗他参与绣衣卫对谢家商船的围剿行动,还是后来道德绑架他做绣衣卫总旗……

  明明只需要一道手令,他就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。

  沈伐却从未剥夺过他说“不”的权利。

  包括此次伏击鞑子高手,看沈伐递过来的信息,明明是希望他带着人出城参战。

  却依然将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上……

  沈伐是说过,想交他这个朋友。

  以前杨戈是不信的,总觉得那厮是在CPU自己。

  但此时此刻,他却是有些信了。

  他从不看轻自己。

  但此刻却也觉得,自己何德何能……

  他倒不是敬畏沈伐的官位。

  他只有自知之明,清楚自己无论是在另一个时空,还是大魏,都只是个升斗小民,终极人生理想始终都是:财富自由、老婆孩子热炕头。

  而沈伐,无论他的思想认知有多古板、多陈旧,他都的的确确是在为了大魏这个国家、为了大魏的百姓,在奔走、在奋斗。

  伟人从不会因为时代的限制就不伟大。

  平庸者也从不会因为时代的的红利就不平庸。

  ……

  方恪自是不知杨戈心头所想,听了他的言语后慌忙解释道:“这是自然,千户大人行事素来周全缜密、算无遗策,他老人家既然决定收网,必然是已经将那些个鞑子高手几天没换底裤都摸得一清二楚了……呸,属下的意思是,咱们不去,恐卫里的其他弟兄,会对咱们有意见!”

  杨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,温言道:“我们只管做好分内的工作,不用去管其他人如何看待我们,人嘴两张皮,你就是想管也管不着!”

  方恪点头称是。

  杨戈接着又询问了一遍城内各处的布置,正寻思着是不是去西城门走一遭,忽有力士来报:“总旗,县衙出事了,有强人在县衙内大肆屠戮……”

  杨戈陡然一皱眉头:“哪里走漏消息?”

  来报的力士硬着头皮揖手道:“应当是盯梢的弟兄们,叫县衙里的人发现了……”

  “命四城门盯梢的弟兄,即刻控制住城门,天明之前,谁人叫门都不许开。”

  杨戈按着腰刀就大步往外走:“其余人等,速速赶往县衙!”

  “是!”

  ……

  待杨戈赶到县衙,大批力士已组织起二三百县兵,手持火把、架设强弓劲弩,将县衙团团围住。

  杨戈见状心头略微一松,上前出示自己的腰牌,喝问道:“此间何人主事,前来回话!”

  一名小旗官应声上前,抱拳道:“属下谷统,拜见总旗!”

  杨戈转身望向洞开的县衙大门,询问道:“怎么个情况?”

  一名小旗官回道:“两刻钟前,县衙内有惨叫声传出,属下进去看了一眼,只见十余蒙面强人,手持利刃大肆屠戮县府亲眷……”

  方恪上前一步,附在杨戈耳边低声道:“总旗,他们这是在杀人灭口!”

  杨戈也想到了,心道了一句‘好果断的反应、好狠辣的心肠’。

  “强人呢?”

  谷统:“回总旗,一刻钟前,这些强人往外冲过一次,属下办事不利,走脱了三人,余者皆被属下堵了回去,应还在县府之内。”

  “你做得很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