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小楼听风云
县府血案令他心情阴郁了许久,其后他痛定思痛,开始下大力气整治手下这班力士。
针对跟踪盯梢。
他以共同探讨、共同进步的旗号,办起了午夜培训班。
每天晚上敲着小黑板,将市面上各种行当的从业人员的特点特性,掰开了揉碎了慢慢交给这群只会厮杀汉。
怎么乔装卖炊饼的?
首先你得有个炊饼担子吧?然后你身上得有些烧柴火的烟熏火燎气息吧?再然后你衣裳上得有面粉痕迹吧?
再进阶一些,你见人是不是得先带三分笑?有客人买炊饼,你是不是得稍微佝着点腰?包炊饼的手法是不是得熟练?将炊饼给客人的时候是不是得双手?
针对潜入查探。
他画出一幅幅人际关系图解剖图,从人性的角度慢慢分析,不同的目标,用什么样的身份接近最为恰当,最不易引起目标的警觉。
要接近一个大家小姐?
想要临时编撰一个身份去接近一个整日里大门不出、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,的确是很难。
但能不能换个思路,从她身边人下手?她有没有侍女?他的侍女有没有婚配?美男计会不会?
什么,侍女整日在小姐身边,也不好接近?那你能不能接近侍女他爹娘?你去买些礼物上她家去,给她家劈几天柴、挑几天水,无论她瞧不瞧得上你,她都大概率会偷偷摸摸来见你一面。
针对武力强攻。
他将手下的五十名小旗力士分作一个个三人小组,本着“只要练不死,就往死里练”的训练方针,铆足了力气操练这些出身边军,本就有不错实战底子的杀材。
力气大、反应慢的上盾锤。
胆子大、下盘稳的上刀剑。
速度快、准头好的上弓弩。
三人一组,一个吸引火力兼控场,一个正面强攻兼主位输出,一个远程牵制兼次位输出。
在稳定了三人组之后,再进一步细化野战该如何打配合、巷战该如何打配合、夜战又该如何打配合,以及敌寡我众该如何打、敌众我寡又该如何打。
再继续进阶,在应付大规模团战的时候,如何拆分重组成更大的战阵,何时该猛冲猛打、何时该稳住阵脚静待支援……
所有的学习练习都并非只是纸上谈兵。
研究卖炊饼时,杨戈是真会挑人担着炉火担子出门去卖炊饼,卖不出去还会一群人一起找原因,直到能卖空为止。
研究如何接近大家小姐时,杨戈是真会在路亭县内挑一个大家小姐,选人去使美男计,直到把她的兴趣爱好都掏回来。
研究如何武力强攻时,他更是亲自上马,以自身高出这些力士一个大境界的强横武力,让他们亲身感受感受面对高手时的压力。
在他不遗余力的鞭策下,所有人都在进步。
力士们再出门的时候,渐渐已经没有行人再本能的躲着他们走了。
他们去汴河边上拉纤,也终于有货主敢大呼小叫的支使他们去运货了。
连使美男计的时候,都真有了几分淳朴、厚道、踏实的纯情良家子模样。
而演武对练的时候,在杨戈不使杀招的情况下,也渐渐破不开两个小组的围攻牵制了……
至于杨戈自身的进步,那自然是更大!
他浑身百脉俱通、经脉又韧又宽,运行当下这个层次的内气,轻巧如挥五指抓田螺,完全无须似其他内气武者那样,必须要凝神静气才能控制自身内气运转。
也就是说,只要他愿意,他无论是在客栈跑堂,还是在锣鼓巷绣衣卫据点内敲黑板,他都能维持住全身内气运行大周天,且毫无岔气走火之忧……
而他也真信了沈伐的话,不去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,踏踏实实的磨砺自身内气,切身的去感受自身内气的每一分每一寸进步。
不过相比功力的日益增长,他真正突飞猛进的,还是战法!
都说实战是最好的老师,这话果真是一点儿都不假。
他自己一个人闭门苦练的时候,虽然时常也会设想,假如敌人从什么、什么方向攻过来,自己该如何应付。
但这种设想,天然就带解,他一个人的想象力再丰富,也不可能想象得出十个江湖中人琢磨出的所有杀招。
而且实战的过程中,对手的招式也往往不是他设想中的那么光明正大……只要林子够大,什么扣眼插鼻,什么捅腰锤蛋,什么石灰迷雾,什么剧毒暗器,啥都可能遇上!
他上回不就叫人在腰眼上啃了一口么?
那次也就是那人穿着一身紧得卡裆的夜行衣,无处携带第二把兵器,且手里的佩刀被他一桌子给拍飞了……要不然,他这俩大腰子,那天就遭老罪了。
而这块致命的短板,也终于在他和手下的力士们日复一日的演练中,慢慢补齐。
盾牌冲刀子捅,远处还有冷箭射腚。
拦腰抱撩阴腿,黑熊掏心猴子偷桃。
绊马索铁网罩,生石灰配蒙汗药……
在杨戈不遗余力的摔打下,这些混蛋为了胜他一回也是真真不择手段,各种穷追猛打配下三滥。
杨戈只要心神稍稍松懈那么一秒钟,身上就得挨好几次狠的!
好几会他从锣鼓巷回家,前脚大摇大摆的踏出大门,后脚就夹着裆提着臀暴跳如雷。
这种以寡敌众的高强度、快节奏打法拉练,对于杨戈这个空有武功等级,操作意识都跟不上的虚胖型选手……
简直就好比将一个开惯了老头乐的实习车手,直接换上战神GTR撵到不限速高速。
别管能学到多少驾驶技术。
先油门焊死感受一把极速的魅力再说!
而当一个实习车手,习惯了二百五十码以上的极速之后,哪怕他的驾驶技术依然有许多瑕疵,他再开寻常家用车时,也必然会感觉到无比的轻松!
至少再遇到以一敌三的状况之时,他绝不会再没底气的说上一句:‘逃跑的功夫杨某也是拿手的……’
在此期间……
沈伐就像是消声觅迹了一样,再未在路亭县露过面。
但从上京送到杨戈手中的情报,却从未断过。
九月初六,江湖群盗勇闯天牢,被捕者一百有七,下发海捕文书三十六,江湖人称三十六天罡义士。
九月初九,昭武侯谢氏满门一百八十六口人,于上京朱雀门外处斩,血染洛水。
九月十八,京畿三衙禁军大换防……
第43章 生不如死
时间转入九月下旬,眼瞅着就立冬了。
这几日杨戈在悦来客栈推出了铜锅羊肉,新奇的吃法和味道,吸引了大量不差钱的客人上门光顾。
生意好到每天都要从晌午一直忙到宵禁打烊,把刘掌柜乐得合不拢嘴,传堂的声音那叫一个抑扬顿挫……
大魏羊肉金贵、猪肉贫贱,一头羊的价钱要顶好几头肥猪。
本钱上去了,铜锅羊肉的价钱自然也不便宜,二两一盘,一盘就得卖三十文钱,几乎都快顶上杨戈一月房钱了。
就这,客栈在羊肉上都还只能保本,赚的全是酒水和配菜的钱……
这么贵的羊肉,自然不能拿给厨子鲁师傅练刀工。
杨戈亲自操刀,拿出练刀法的架势,每一片都切的薄如纸张、对火透光,这么个切法,二两肉就能码出整整齐齐一大盘。
虽说份量还是那个份量,但至少人花了三十个铜板,看着这么大一盘羊肉,心头也舒服不是?
这天杨戈在厨房里忙活到傍晚,眼瞅着就要打烊了,刘掌柜忽然快步走进伙房:“祸事了、祸事了,小哥儿,那黑汉子又来了!”
杨戈正收拾着刀具和砧板呢,闻言偏过头看了刘掌柜一眼,就见老头满脸慌张,站在灶台前不足的踱步。
“您别慌啊,哪个黑汉来了?”
他停下手里的活儿,疑惑的问道。
刘掌柜:“就上回给你武功书的那个黑汉……嗨呀,就上回把咱客栈弄关门那个黑汉!”
老头一拍大腿,满脸的愁容。
“哦,是他啊……”
杨戈心头恍然,放下手里的尖刀擦了擦手后,又拿起尖刀说道:“您别慌,咱开门做生意,人上门是客,咱该怎么接待就怎么接待……嗯,叫小张进来,给他端个铜锅出去,我再切两盘羊肉,马上就去招呼!”
他口里的小张,是接替王大力的新店小二。
见杨戈神色淡定、丝毫不慌,刘掌柜也镇定了许多,连连点头道:“是是是,你说得在理,那咱先去招呼着……要不,咱去叫你富裕哥过来,晚点咱也切一锅羊肉?”
杨戈笑着调侃道:“您要做东招待我们哥俩,我当然是没意见,其他的,您就别操心了,我能应付!”
刘掌柜犹犹豫豫的在灶台前转悠了两圈,低声道:“不会出啥事儿吧?”
杨戈:“我办事儿,您还不放心?”
刘掌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,沉声道:“成,那咱就外边,哪儿不走!”
杨戈笑着点头:“真没啥事儿,人家就登门吃口饭,看把您吓得……”
刘掌柜“哎”了一声,转身就快步走出灶屋。
杨戈低下头、运刀如飞,切下一片片羊肉。
……
半刻钟后,杨戈端着两盘摞得高高的羊肉片走进前堂。
刘掌柜冲他指了指二楼雅座。
杨戈点了点头,端着两盘羊肉稳步走上二楼。
又是空荡荡的二楼。
又是居中的位子。
蒋奎还披着上回那身儿虎皮大氅,孤零零一人坐在饭桌前,凝视着眼前冒热气儿的铜锅出神……唯独不见他那把又长又阔的大黑刀。
“您没见过这种吃法吧?”
杨戈主动开口打招呼,面带笑容、语气熟络,仿佛老友寒暄。
蒋奎面无表情的侧过脸看,盯着他看了两秒之后,眼神才渐渐缓和:“确是头一回得见,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。”
杨戈端着两盘儿羊肉上前:“保管不让您失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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